第六十章 不一样的白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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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年晚春，正是三月初头日。洛阳城里有那么个少年抱着挣钱的心思进了忘归处，弹了一曲梅花三弄。琴之偏颇，或有人赏识，或根本不懂。而这一曲却是吹进了洛阳世家程家的大院。
　　程家大小姐，程沛然翻出了曲谱，挑一盏灯，拨了个夜去昼微凉，几日后便见到了那个拘谨客套的少年。
　　此间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　　筝，素来便有乐中皇者，众乐之尊的美誉。然筝便是争，琴能奏，乐中之皇可能入耳？众乐之尊又岂能甘居人后？
　　舞台之上，襦裙铺展，如花绽放。半跪于蒲团之上，一手压弦，一手拨弦。
　　登时，清筝漫漫。双手时促化而为风，筝音跌宕升作繁星。深邃山谷中，夜风阵阵，繁星忽明忽暗。漫山遍野的松林如针似芒，松林地中一枯树落叶散尽，只余枯瘦难作柴的枝干弃在那里，煞足了风景。
　　风抚松林，松针轻唱，似是欢愉。这寂寥之夜，除了这风也没什么可玩儿的。风夹寒雾，抚过枯枝，枝头白点不由为之一颤。寒雾凝霜，铺天盖地。
　　染上松针，松针似针不曲不折，添上枯枝，满树白霜，哪里还看得见枯枝之上那白色小点儿？
　　程沛然仔细盯着身前的筝面，双手随之跃动，音调时起渐促又时而平缓厚重。舞台之下的那些贵公子可算是开了眼，这可是程家未出阁的明珠，若不是这次应天府科考，只怕婚配了也见不着她的面。
　　三楼上的二人都同时不去看对方，一人望着墙角烛台，另一人，半倚桌案捧茶待饮。
　　寇宰相忽然收回望向烛台火苗的目光，说道：“这梅，太娇嫩。你看这松林，既能相互扶撑又各自坚挺，只有这样才能熬过即将到来的寒冬。”
　　余生不正经的姿势依然未变，回头看了一眼寇宰相说道：“想不到宰相大人还懂音律。不过您也不用试着拉拢我，至少现在的我们站不到一起去，当然我可是为了您的名声考虑。”
　　寇宰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既然都是聪明人，自然也没有解释或者反驳的必要。
　　筝琴不同，前者重在演奏，后者重在意境。就好比一个音节，用筝可以变化万千，赏心悦目。后者永远都只是那一个音节，寻得是其中意境。故民间便有筝说故事，琴道意境的说法。
　　既然是说故事，那便有主角配角之分。这一曲梅花三弄的主角自然是山谷中那树枯枝上的点点白梅，但梅花三弄的曲谱里可从来没有什么松林。就算是配角，也从来不曾有过。
　　随着和声的渐渐收尾，舞台之上的程沛然忽然双手耐不住心中悸动一般飞速拨动两根筝弦，来回不止。幽静山谷仿佛大雪空降，如天兵下凡一般威武骇人。
　　筝面之上，丝弦嗡颤不止。顷刻间大雪呈淹状，狂风卷雪浪。整座山谷就仿佛天劫降临，松林如沸腾的海水一般躁动难安。惶恐的松针顾不得霜冰欺身，不惜腰折眉断拼命舞动。
　　看到这一幕，余生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。他听过的筝曲演奏不多，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梅花三弄。
　　前厅那些富家公子也不敢说特别在行，但这样绝不寡淡的梅花三弄，他们还真没见识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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