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十四 有人:谁喊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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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声音低沉,但在寂静的树林中,这样低沉的声音也能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。
  
      吴关拍马上前,借着斑驳的月光向前方眺望。
  
      仿佛有一片空地,空地上有房子。
  
      算不上房子,确切来说是窝棚。
  
      见吴关跃跃欲试,皂吏班头在他肩上按了一把,示意他留在原地。
  
      皂吏班头低声招呼一句,带着三名手下缓缓靠近。
  
      走到近前便会发现,立着的不过是少量窝棚,更多的已经腐朽倒塌。
  
      难道此处已荒废了?
  
      三人试图在黑暗中交换眼神,失败了,只好各自向前摸索查探。
  
      窝棚是半敞开的,以手臂粗的树枝支撑,以皮绳捆扎。
  
      皂吏班头摸到窝棚敞开的一面,向里窥探。
  
      没人。
  
      走进窝棚,里面应该铺垫过荒草,以供主人睡觉,但荒废了许久,荒草被风裹得到处都是,十分萧索。
  
      躲在角落的爬虫被人惊动,窸窸窣窣地逃命。
  
      除此以外别无他物。
  
      四人搜查了十余个窝棚,发现皆是如此,稍一商量,一同回来复命。
  
      有衙役提议道:“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扎营,修整片刻,也方便继续向山里搜寻。”
  
      吴关同意,于是众人生火,烤着干粮充饥。
  
      吴关拿出羊皮地图,铺在一张石台上。
  
      橘色的火光映在地图上,跳动的暖色安抚着吴关的心,使他渐渐平复了焦灼。
  
      皂吏班头和衙役班头凑上前来。
  
      衙役班头道:“我有句话,刚才人多,一直没敢说。”
  
      “您请讲。”吴关道。
  
      “闫县尉虽喜欢独来独往,但绝不会平白叫人担忧,若他发现了魏徵踪迹,主动前去追踪,必要给咱们留个信儿。
  
      没留,恐怕他是被人劫持走的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这不是废话嘛,”皂吏班头道:“刀鞘都掉地上了,肯定遇险了……你啥时候见闫县尉的刀离过身儿?”
  
      “我废话,你不废话。”
  
      “那可不,我……”
  
      这两位自前朝就在县衙当差,斗了半辈子嘴,偏偏家里的孩子还定了娃娃亲。属于打不散吵不离的亲哥们儿。
  
      见两人又斗起了嘴,吴关忙道:“都有理。”
  
      两人一起噤声,看向吴关,吴关却没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,而是指着地图上的丰水河对岸,道:“今天那渔民老丈说,他就住对岸。”
  
      “是哩,”衙役班头道:“对岸确有几个渔村,都不大,有的几户人家,有的十几户。不过再往西走个二十里,就是鄂县了,要说起来,鄂县从前很繁荣的。”
  
      “哦?”
  
      “离长安近呗,许多商贾入长安之前的最后一站,就在鄂县歇脚。
  
      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商贸交易的地方,且都是大宗买卖。
  
      一些抢手货品,根本运不到长安,一到鄂县就被长安的店家抢购一空,运回自己店里慢慢售卖。”
  
      吴关明白了,鄂县就是个大型批发市场。
  
      “那现在呢?听您的意思,只是从前繁华。”
  
      “嗨,这不是前些年打仗闹得嘛,”皂吏班头接过话头道:“现在日子又太平了,你且看着吧,再过几年鄂县还能繁荣起来,我家婆娘有个弟弟,就在鄂县建了个小邸店,今年生意就比往年好做……”
  
      “那这里呢?”吴关指着鄂县南侧画着山丘标记的地方。
  
      “那叫牛首山,跟这儿差不多。”皂吏班头指了指脚下,继续道:“我从前去过,比这儿更荒,咱们这儿附近还有樵夫,每日在林子里砍柴,卖往长安。
  
      鄂县小,用不了那么多柴禾,县城附近砍一砍就足够了,不必进山。”
  
      “猎户呢?”
  
      “这就不清楚了。”皂吏班头看向衙役班头,“你说呢?”
  
      衙役班头一边思索一边道:“我觉得那边猎户少,倒是渔夫多,靠河吃河嘛。”
  
      “是了是了,”皂吏班头继续道:“我记得前朝时,丰水河里还出过一个祥瑞,就是一块上面写了字的石头……写的啥可记不清了……
  
      皇帝还颁了敕令,说要敬河神,不许百姓在丰水河捕鱼,弄得沿岸几个渔村民不聊生……好像还有几个偷偷捕鱼的被杀了头吧?”
  
      “哎!可怜见的。”
  
      “如此说来,”吴关指了指鄂县南的山丘图形,道:“这里倒是更好的藏身之处。”
  
  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  
      “这……”
  
      两名班头一同陷入了沉思。
  
      吴关继续道:“无论劫走闫县尉的是魏徵的人马,还是其它势力,都需要一个保险的藏身之处。若是我就会选这儿。”
  
      吴关抬头看看周围,继续道:“咱们现在所在的林子,虽也人迹罕至,但毕竟离长安不过二三十里,进山的樵夫、猎户、药师还是有的。
  
      不仅如此,林子边儿发生了劫案,被劫的是圣上点名要押入长安的要犯,朝廷必会派人来查。
  
      如咱们这般,还没拿出搜山的阵仗,不过跟着模糊线索探一探周围,便已深入到了这里,可见藏在这片林子并不安全。
  
      若渡过丰水河就不同了,你细想想,咱们很难关注到河对岸的区域。”
  
  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皂吏班头搓着额角,道:“我觉得你说的有理,可是……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。”
  
  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衙役班头道:“丰水河可不浅,要想过河得用船,魏徵等人仓促出城,哪儿来的船。”
  
      “他们没有船,渔民却有。”吴关道。
  
      “难道……可……”
  
      两名班头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  
      他们先是诧异,因为吴关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,接着又是感慨,怪不得吴关能得到秦王召见,人家想问题确实跟咱不一样,最后是服帖,还能怎么样,就听他的吧,脑子不够用啊。
  
      于是两人又一起看向吴关。
  
      吴关继续道:“今天那渔民所说的,我一直想不通,魏徵究竟为何要偏离目标打扫战场,我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。
  
      于是我重新梳理一遍,发现了一个问题。
  
      如果是提供消息的人撒了谎呢?”
  
      吴关的眉头深深拧起,他抿了抿嘴,“不过这只是个推测,全无根据,所以我想去对岸看看,一来再探探那渔民的口风,二来牛首山确值得一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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