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六 樱娘:闫郎,我其实……那什么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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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樱娘越想越气。
  
      那日闫寸他们算账,荷花倒自作主张地将她“请”出了闫寸的住所,一副女主人的派头。
  
      呸,一个院阁女子。
  
      不过,这也让樱娘更确信了最初的猜想:闫寸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,只怪自己当初眼瞎,看闫寸住处简陋,以为他是个穷酸小吏,无甚油水,这才让弟弟崔林帮着另寻出路。
  
      尚书府自然华丽,若将来能成那里的女主人当然很好,最初樱娘就是抱着这一目的接近裴宣机的。
  
      可惜……
  
      樱娘沉思时,偏崔林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:“阿姊,那裴宣机究竟向其父知会了没有?我何时才能落个一官半职?”
  
      “你催什么。”樱娘没好气道:“待我进了裴府,能短了你的好处不成?”
  
      对樱娘,裴宣机与其说是喜爱,不如说“没拒绝”更恰当。
  
      尤其最近,樱娘试探着让裴宣机帮几个“小忙”,其一就是去裴矩那儿美言几句,给她弟弟崔林升一升官儿,其二是借一笔钱,打发无赖未婚夫,其三是给她找一处小宅安置下来,她还住在安固家,总偷偷摸摸出来与裴宣机幽会,有诸多不便。
  
      让樱娘气结的是,裴宣机满口答应,却没有任何行动。
  
      崔林自是觉出了姐姐这边遇了阻力,忙道:“我有两计,或对姐姐有所助益。”
  
      “哦?你快说。”
  
      “其一,那裴矩常年为官,定有不少贪墨,裴宣机亦常为非作歹,不如暗中搜集裴家父子违法之罪证,以此为要挟。”
  
      “要多久?”樱娘问道。
  
      “这……”崔林挠头道:“我身份低微,能打听到的消息毕竟有限,若能有个一官半职,必能事半功倍。”
  
      得,还是变着法儿地讨官儿,樱娘已懒得反驳弟弟,只问道:“那你的第二计呢?”
  
      “第二计,”崔林眯了一下眼睛,表情一下变得阴郁,是超乎了其年纪的阴郁,“若裴矩那老东西挡姐姐的路,咱们就想个法子……”
  
      崔林抬手,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  
      樱娘没答话。
  
      杀人她是不怕的,可眼下问题并不是出在裴矩身上,而是裴宣机本就未将真心赋予她。
  
      两相比较,樱娘的心又倾向了闫寸。
  
      虽说闫寸只是个五品官儿,可自己做官总比萌祖上的荫好,裴家有什么?不过靠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强撑,等裴矩一蹬腿儿,后继无人的裴家定要没落。
  
      裴家就像一团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,而闫寸才是那颗初升的朝阳。
  
      不行!得回头!
  
      问题是,闫寸已被她耍了一次,以怎样的姿势回头,才能让他接受自己?
  
      要不……
  
      河南道,谯郡,城父县。
  
      张秀才的古董铺子。
  
      卢倾月又将脑袋向前凑了凑,再一次配合张秀才营造出的神秘气氛,并在心中吐槽道:好好说话能死吗?
  
      营造了足够的悬念,张秀才这才满意道:“当初樱娘姐弟劫富济贫,就有一户姓孟的富庶人家着了道。”
  
      “哦?”
  
      “听说孟家对下人奴仆很是苛刻,常常将人打死。樱娘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,弄得孟家……不说家破人亡吧,至少也是元气大伤。
  
      之后官府剿灭本地帮派,樱娘姐弟东躲西藏,我敬佩他们姐弟俩,便收留了她们,让姐姐来家里做了婢子,弟弟就在我这古董铺子里做伙计。
  
      城父百姓很快将他们从前那点事儿抛到脑后,可孟家忘不了,于孟家,他们姐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  
      一次趁他们姐弟一同出门,孟家找到机会,将他们抓了起来。
  
      我带着人去救的时候……哎!已迟了。
  
      当时的惨状我实在不忍描述,总之,姐弟俩是被那群畜生虐杀致死的。
  
      他们虽死了,事情却并未结束。
  
      在城父,还有一对流民姐弟,姓沈,叫什么我已记不清了,反正后来他们一直用着樱娘姐弟的身份……”
  
      “就是现在我所见过的樱娘姐弟?”
  
      “不错。”
  
      “沈氏姐弟为何要假冒他人身份。”
  
      “国之初立,户籍混乱,冒名顶替之人还少吗?”
  
      知道卢倾月要问的不是这个,张秀才摆摆手,示意对方别急,他又啜了一口水,继续道:“要说这沈氏姐弟,跟樱娘姐弟可是颇有渊源。他们曾受过樱娘姐弟帮衬,说是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。
  
      樱娘姐弟死后,我十分气愤,可孟家也不是好惹的,为了报复樱娘姐弟,他们豢养了许多无赖地皮,我……哎,我是有心无力啊。
  
      但沈氏姐弟比我更有决心,他们找到我,日夜筹谋,终于有了一个报仇的法子。”
  
      “什么法子?”卢倾月问道。
  
      “说来也简单,放火罢了。那场大火……你随便跟一个本地人打听,就能跟你聊上半天,那火直烧了两天,几乎将孟家老少主仆尽数烧死……”
  
      “等等,”卢倾月打断道:“火势大,烧个几天,这我能理解,可是那些人……他们不会跑吗?”
  
      “孟家护院所饮的酒中被下了迷药,放火前姐弟俩潜入孟宅,将那些被迷昏的人尽数锁在了屋内,放火时在深夜,孟家人已睡下了,屋门亦被他们锁了起来。”
  
      “原来如此,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隐情。”
  
      “大仇得报,之后沈氏姐弟就一直用着樱娘姐弟的身份,一来因为他们自己并未在官府登记身份,二来也是想要铭记恩人。”一番总结后,张秀才不安地捻了捻唇边的一缕胡须,道:“我知道此番沈氏姐弟冒名认亲做得不对,可……他们是与樱娘姐弟最亲近的人了。他们不过是想见一见樱娘姐弟的亲属,让亲属莫受哀思逝者之苦,沈家姐姐从未想过代替樱娘履行婚约,因此……”
  
      张秀才紧张道:“您此番来查探,是要追究他们姐弟的冒名之罪吗?”
  
      这番解释倒是帮卢倾月理清了一些事,怪不得樱娘对婚事的态度模糊闪烁,但他并不敢给出承诺,只道:“我不过是受人之托,来将事情来龙去脉打探清楚,如何处置,是否追究,还要正主儿定夺。”
  
  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张秀才忙拱手道:“沈氏姐弟也是可怜之人,还请您帮着美言几句……”
  
      “我懂我懂,我能说的定不吝言辞,老丈放心。”卢倾月亦拱手还礼。
  
      张秀才又道:“那您的印还刻吗?咱们有缘,我送您几方印吧。”
  
      “这怎么行……”
  
      张秀才摆手,打断了卢倾月道:“此乃我的心意,请小友一定收下。”
  
      “如此,我便不推辞了。”卢倾月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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