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六六 李孝节:苍天啊,我只想当个米虫而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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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阿耶?”李孝节迟疑道:“他督促京师防务,不在家啊。”
  
      “那你这是做什么?准备跑路吗?”吴关环视李孝节因为收拾金银细软,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府邸,“你有什么消息?”
  
      “哪儿能啊,瞧你说的”见吴关压根不信,李孝节略一犹豫,道:“好吧,我只告诉你一人,你莫张扬。”
  
      “好。”吴关麻利地答应。
  
      李孝节仍不放心,又嘱咐道:“你若出去乱说,我家可要遭殃了。”
  
      “上次你也说要遭殃,结果如何?”吴关反问。
  
      “我说不过你,”李孝节举手做投降状,“只告诉你快回家收拾东西,往南逃吧,过了今日,想出城怕就难了。若被突厥围在长安,那可是倒了大霉。”
  
      “情况竟如此严重?”吴关道。
  
      他的意思是:我看城中民心愤慨,正是哀兵必胜的好时候,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也忒惜命了吧还是说,你真有什么内部消息?
  
      “你莫看那些泥腿子”
  
      李孝节不服的反驳刚开了个头,就见一名身披全副铠甲的武将快步进了屋。
  
      他显然有急事,本已张了口,见有生人在,又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,只透过遮面的铠甲向李孝节使着颜色。
  
      “有军报。”武将拱手道。
  
      “这位不是外人,你说吧。”李孝节抹不开脸赶吴关走,好面子是纨绔子弟的通病,倒正好方便了吴关。
  
      那武将迟疑了一下,最终走到李孝节身旁,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。
  
      李孝节点头表示听清楚了,武将又一拱手,快步离开。
  
      “那些鸟人,动作可够快的!”李孝节骂了一句,道:“京城有商贾开始逃难,为稳固人心,圣上下旨对出城者严加盘查,看那意思是不再放人出城了。
  
      阿耶命我随军,如此他便可随时送我出城,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军中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  
      吴关能看出来,这邀约是出于面子,而非担心他的安危。
  
      即便如此,他依然十分感激。
  
      “那就多谢了。”吴关道。
  
      李孝节张张嘴,想说“兄弟我就客气一下,你咋还当真了?”
  
      吴关又问道:“此番能见到令尊吗?”
  
      “我阿耶从前就说想见你,这回如愿了。”
  
      说着话,李孝节踱到门边,唤来一名仆役,交代几句,让其准备铠甲。
  
      李孝节又转过身问吴关道:“你有铠甲吗?要不我借你?”
  
      吴关摇头,“不必了,我只需给闫丞留个口信,可否让他去军营找我?”
  
      “那你还是写封书信吧,加了我的印,他才能进营。”
  
      他的话有理,吴关便借了纸笔,开始写信。
  
      有人帮李孝节穿戴铠甲,他只需站在原地。但他闲不住,往吴关身边挪了几步,连带着给他穿戴铠甲的仆役也挪了过来。
  
      李孝节探头想看看书信内容。
  
      “啧啧,你字也忒丑了。”
  
      吴关万万没想到,能写一手蝇头小楷的文官同僚没嘲笑过他,倒是一个纨绔子弟点破了他的短板。
  
      “我还以为京城再找不出写字比我差的人了”
  
      李孝节伸手,似要执起吴关的手,展开互诉衷肠的戏码,表一表曾因为字丑而被教书先生罚的经历。
  
      无奈铠甲限制了他的行动,手没拉上,他只好酸溜溜道:“听说褚令史大力保举你,他一定没见过你写字吧?”
  
      还真没见过。
  
      褚遂良乃是书法大家,不仅写得好,还懂得墨宝鉴定,李世民得了好的书法作品,总要请他辨识真伪,品评优劣。
  
      吴关哪儿敢在他面前露拙,他怕崔遂良长针眼。
  
      “都什么时候了,咱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。”吴关道:“快些穿好铠甲出发吧。”
  
      见李孝节欲言又止,吴关又道:“你是担心我前段时间抓段志玄,得罪了不少武将,此刻去军营要吃亏?”
  
      “我确为此担忧,此番督防段志玄正是我阿耶的副将哎,要我说,你就在我身边待着,我露上几面,咱们就赶紧离营,去南边躲着。”
  
      “好主意。”吴关道。
  
      他当然不能照李孝节的安排来,但此刻没必要节外生枝。
  
      李孝节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。
  
      “你可别胡来,军营不比别处,犯了军法要吃刑的,谁也保不住你。”
  
      有那么明显?吴关暗想着。
  
      “多谢清河王提点。”
  
      李孝节摆摆手,“你我不必客气,信写好了吗?盖上印,我派家仆帮你送往大理寺?”
  
      “不必麻烦。”吴关招来候在门口的致远,将书信交给他,又命他回到大理寺等候闫寸。
  
      至远担忧道:“突厥人真要打进城了吗?”
  
      “摸不清虚实,我才要去军营,”吴关嘱咐道:“你听到的一切不利消息,均不可声张,眼下军民抗击突厥的情绪高涨,这是好事,或许有人特意如此鼓吹,咱们切不可做动摇军心之事。”
  
      “那你莫丢下我不管。”至远可怜巴巴道。
  
      “不会。”吴关保证。
  
      至远深深点了点头,领命而去。
  
      长安城北,渭水河畔。
  
      李神通率领五千精锐在此集结。
  
      李世民登基后,为防止与太子、齐王有所勾结的地方势力图谋不轨,对洛阳等地加派了驻军,又往几处重要关隘增派兵马,以至于京城空虚。
  
      此番突厥能如此顺利地打进来,也因为李世民抽调了部分北境兵马回防。
  
      这便是弑兄夺权的代价,家里虽还算太平,却终究没防住北方的狼。
  
      正因此,历朝历代新皇登基都是提心吊胆,明面上能看到的鲜血已够触目惊心,不为人所知的杀戮究竟还有多少,谁也说不清。
  
      李神通手下虽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,可要面对的毕竟是数十万突厥铁骑,压力可想而知。
  
      吴关发现,各处地方兵马虽遵从调遣,正向京师集结,有些已到了京师境内,却并未赶来与李神通的兵马汇合。
  
      这五千兵马驻扎在已有萧索之气的渭水南岸,孤零零的。
  
      李神通是个严父,无论李孝节在外人面前多么放浪形骸,到了他面前,立即成了一只小猫,大气都不敢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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